先有一个行人的谛听(之一),后有三位拉比的注释(之二),现在行人端坐桌前,尝试作一简单的小结。
今天我们该怎样听道?
如果一个人不幸、或是有幸听过Matthew Henry、D.A.Carson和唐崇荣牧师的讲道,是会欣然领受其中的各有千秋,还是对彼此的明显差异无所适从?我们相信传道人是神的出口,他们传讲的话语我们视为神的话语,神的话语竟可以自相矛盾,那着实难以接受。有一种和稀泥的言辞,罔顾事实,将一些明显无法调和的矛盾解释,扭曲作“不同的层次、不同的侧面、三棱镜折射出的不同色彩”,其结果只能是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那么接下来,居高临下,化身评委,又会让听道变成一场笑谈,人无法在这样的心态下,从传道人的口中得着任何属灵的益处,这点最常见于那些自命不凡的愚妄人,以属世的视角、属肉的双眼,轻看神的仆人,看不见属灵的高度、属天的福祉,以致入了宝山,却空手而回。
今天我们该怎样听道?其实我们首先可以问:昨天古人如何听道?
使徒行传17章(和合本) 10弟兄们随即在夜间打发保罗和西拉往庇哩亚去。二人到了,就进入犹太人的会堂。 11这地方的人贤于帖撒罗尼迦的人,甘心领受这道,天天考查圣经,要晓得这道是与不是。 12所以他们中间多有相信的,又有希腊尊贵的妇女,男子也不少。
Acts 17:10-12(NIV) 10 As soon as it was night, the believers sent Paul and Silas away to Berea. On arriving there, they went to the Jewish synagogue. 11 Now the Berean Jews were of more noble character than those in Thessalonica, for they received the message with great eagerness and examined the Scriptures every day to see if what Paul said was true. 12 As a result, many of them believed, as did also a number of prominent Greek women and many Greek men.
如果一人具有“more noble character”,“received the message with great eagerness”,那么即便他“examined the Scriptures every day to see if what Paul said was true”,最终的结果,“As a result”,会是“many of them believed”。
有这个案例在先,实际可以佐证,我们可以审视检验神的仆人所传讲的话语(是否必须则另当别论),但其前提,是我们要具备”noble character“——有开放、谦卑、饥渴的心。从”天天考查圣经“来看,他们应该听了使徒——最低限度——不太少的讲道(如此不至于断章取义。如果你见过视整篇讲道于不顾、抓住其中只言片语见猎心喜的法官大人,你会珍惜那些希望尽可能完整了解你的人),并且对旧约圣经也应相当熟悉,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所有人那时都接受了使徒所传的信息,我们也无从得知那些没有接受的人是否同样具备这些美好的品质和行为。
今天我们该怎样听道?像庇哩亚犹太会堂的人那样听道。
一个变相的相对主义?
毕士大池边的奇迹这段经文,当时的节期究竟是哪一个?马太亨利直接了当说是逾越节,D.A.Carson则下结论说无从知道——这也是我的观点。圣经既然没有明说,那么我们自可保持沉默。但是,对那些打破沉默的注释者,我们是否就一定不能接受呢?
唐崇荣牧师讲道时,从这个38年病人的回答中,引申出来这人想必回答过同样的问题很多次(是否确实如此,单看该处经文似乎也难以得知),因而转到自己布道几十年,也要重复回答某些ABC的问题N多次,进而分享到我们需要有耐性——这个解释,可能我们会认为有些牵强附会,但是对唐牧师,却可能完全是顺理成章,因为读经时的很多领受,确实是相当主观的,有时甚至是完全基于对经文的错误理解,但这不妨碍当事者心里有真实的恩典涌动,并热诚地分享出来,这些分享对大家很多时候其实也相当有益——虽然可能建基于当时的错误理解(案例后续分享)。对唐崇荣牧师来说,他劝勉听众有耐性去回答慕道者的问题,毫无疑问对听众是有益的,即便有听众对这里的跳跃过快心生疑虑。
“你要痊愈吗?“,这个看似寻常的提问,在某个时间点,对我产生极大震动,也因此才催生了这老三篇,但在D.A.Carson的笔下,他直陈:大家想多了,没这回事。与此同时,对38年病人与旧约以色列人在旷野飘荡38年的连接和联想,他持否定态度。五个廊子象征律法、摩西五经,他表示难以理解和认同。
D.A.Carson是芝加哥圣经无误宣言的签署人之一,当时(1978年)D.A.Carson年32岁,尚无他今日在福音派中的声望。该宣言“坚信和否认的条款”部分,第18条,论及圣经的诠释方法:
我们确认:圣经的经文必须根据「文法——历史」解经法来解释,并要顾及其文体类别,并要用「以经解经」的方式来解释。
我们否认:人可以使用处理经文或探究其背景来源的各种方法,导致将经文冲淡相对化、除去其历史性、贬低其教训、或否定圣经所宣示的真正作者。
D.A.Carson的约翰福音注释,是这一诠释方法的直接范本。在Carson的注释中,你绝不会看到某些脑洞大开的“神来之笔”,严谨平实是他的基调。2006年我在香港听他在中国福音大会上讲道时,就曾听到他“对启示录4:4的二十四位长老象征旧约十二支派和新约十二使徒——表示尊敬的不同意”,他的结论呢?”二十四位天使“。乏味的结论,看上去没那么美,但其过程经得起推敲。反之,则是看上去很美,但如何能得出这样的解释,让人发懵。
那么发懵就一定不好吗?未必。
加拉太书4章 24这都是比方:那两个妇人就是两约。一约是出于西奈山,生子为奴,乃是夏甲。 25这夏甲二字是指着阿拉伯的西奈山,与现在的耶路撒冷同类,因耶路撒冷和她的儿女都是为奴的。 26但那在上的耶路撒冷是自主的,她是我们的母。
你懵不懵?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叫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沉默的谨慎好,打破沉默未必不好,有些沉默如从天上打破,那我们必得承认我们的有限,去否定和扩张自己。
对坚守圣经无误、诠释圣经如履薄冰的人来说,这是变相的相对主义吗?
坚守圣经无误的危险
你没看错,这里说的,是坚守圣经无误的危险——可能的危险。
当然,不要怀疑我对圣经无误的确信,这确信随着我对圣经的研读越多,越发加深。但是坚守圣经无误也有一个可能的危险,与这信条本身无关,而是对这一信条的过分关注和捍卫,反而容易落入“文字障”、“知见障”,容易让人变得狭隘、封闭、好战。另外,这一信条对实际信仰生活的影响,也很可能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直接和明显。
我们不是为着争辩,而是本着谦卑和爱心将此宣言公诸人前,我们也愿靠着神的恩典,定意在日后任何由此宣言而起的对话中,继续持守这种精神。我们乐于承认:许多否认圣经无误的人,在信仰生活其他方面并未显出他们否认此真理的后果;而我们也知道:我们这些口里承认此教义的人,未能在思想行为和传统作法上真心遵从神的话,以致生活中所行的经常与此教义相左。
我们欢迎任何人根据圣经本身的亮光,提出本宣言需要增补之处。我们所宣告的,是以圣经绝对无误的权威为根基。我们不认为我们的见证是无谬误的,所以,任何帮助,只要能加强我们此篇为「神的话」作的见证,我们都无任感激。
《芝加哥圣经无误宣言》前言中的这段,有多难做到?你不妨试试在教会或是网络上“试论坚守圣经无误的危险”,看看有多少人会马上跳起来围住你😅
这一危险并不是理论上的可能,而是常有发生,宣言签署人之一的Francis Schaeffer对此体会极深:
“他也学到三○年代长老教会论战的艺术。在薛华获得学位之前,梅钦过世,学校立刻陷入内哄。一九三七年薛华和艾蒂斯协助成立信心神学院,提供学生另一选择。这次痛苦的分裂,制造持续多年的个人仇恨。薛华很快变成一个言辞犀利的独立基要份子。但晚年旧伤平复后,促使他严肃地回想,该如何在真实基督徒的爱里面,看待神学上的差异。”
最极端的情况,就是人们把一封普通的情书,其价值本在乎写信者和受信者之间的感情流动,奉若神明,字字叩问。如果有人以看似随意的态度来解读这封情书,就立马护教热心大发、战力瞬间爆棚,然而,上帝的情书毕竟也还是情书,轻松随意读情书的效果,反而可能是最好的。强烈的防御心理,反而容易阻塞人更新自我的可能。
十多年前,我对自由派不屑一顾,现如今,我在想,在基督教的大拼图中,自由派有哪些可取之处呢?我们可以从自由派那里学到什么呢?还有,那些脑洞大过银河系的寓意解经家,其实让世界变得更丰富和美丽😅少了他们,基督教似乎也少了几丝血气。
脚前的灯,路上的光
漫无思绪地跑马圈地之后,是时候下个结论了。是的,当人以谦卑的心,安静阅读圣经、听道、祷告时,圣灵自会藉着他所读、所听的神的话语,在他心里身上做工,这一过程中,人又何须纠结圣经无误、历史文法、寓意解经?然而,人若轻视圣经,无视信条教义的特定作用,也必然遭受极大的损失。
“你的话是我脚前的灯,路上的光”,某天读到这节经文时,忽然发现,如果神的话语是“我脚前的灯,路上的光”,那么这隐含了两个前提啊:
- 我在黑暗中:否则何须灯、光?
- 我在行走中:如果不行走,不在路上,而是呆在原地、躺在原地,其实无灯、光亦可
一个处在黑暗中的人,藉着脚前的灯、路上的光,最终是要不断行走。行走的信仰自会脱去一些无谓的羁绊,也会让重要的成为重要,次要的成为次要,不需要的自动脱落,落入尘埃。
你要痊愈吗?
“你要痊愈吗?”,即便我们无从知道这一问话的真正含义,然而,作为一个行走的路人无意听到这话,你有反应吗?又或者,作为一个卧病38年的瞎眼、瘸腿、血气枯干的病人,你有反应吗?